发布时间:2024-09-19
大明司礼监掌印太监,提督东厂太监,明神宗朱翊钧之“大伴”——冯保。
冯保是隆庆和万历年间最著名的宦官
,也是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的重要政治盟友。
冯保跟随神宗的登基到达了宦官生涯的巅峰
,也因张居正的逝世而被发配南京郁郁而终。
他为了自己的权力驱逐了高拱,也协助张居正推行新政;他贪恋名誉财富奢靡无度,同时也替李太后管教年幼的神宗。
冯保是明代皇权衰弱下宦官的极致代表
。
他依靠司礼监和东厂,在万历初年自成体系,既不完全依附皇权,也不肆意打压朝臣,与王振时代的为君揽权和魏忠贤时代的重整朝堂有所不同,成为了一股独立的中坚力量。
按部就班
冯保在嘉靖十五年进入内书堂。
三年内书堂的学习,冯保表现不错,毕业后被选入司礼监成为抄写员。
这个起点在明代宦官中算是相对较高的。
嘉靖三十二年,冯保在文书房工作,一干就是七年。
文书房是司礼监下属机构,负责协助司礼监处理政务,可以理解为司礼监的秘书处。
冯保是明代少有的文化素养较高的宦官,这与其在内书堂和文书房的经历密切相关。
明代中期以后,宫中内书堂的老师,都是从翰林院选出来的。
当年严嵩就曾担任过内书堂的老师。
这些人最差也是二甲进士,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,所以内书堂小黄门的授课老师,可以算是当时大明最顶尖的师资力量。
而内书堂与文书房都有藏书,得益于司礼监的滔天权势,其所藏图书丰富,各种孤本珍籍,一应俱全。
与公文常年打交道,谁要说冯保不学无术,估计没人会信。
冯保后来在万历年间,与张居正一道为年幼的神宗刊印教材,神宗上课时也陪侍在旁。
据说冯保还在《清明上河图》上题跋,这得对自己才学自信到什么程度才能做这种事?比如清代的乾隆。
当然,这些都是后话。
接着说,到了嘉靖三十九年,冯保已经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了。
嘉靖朝是皇帝与朝臣神仙打架的年代,这段时间司礼监的作用非常隐性。
冯保能从一个小黄门成长为司礼监的秉笔太监,是凭借能力和资历努力得到的。
嘉靖四十五年,明世宗朱厚熜驾崩,明穆宗朱载坖登基,改年号为隆庆。
注意到隆庆年间,冯保就已经和太子朱翊钧(即明神宗万历帝)走得非常近了。
而隆庆元年,冯保被提拔为御马监掌印太监,兼提督东厂太监。
御马监当时与兵部共掌朝廷兵务,东厂的威势也毋庸多言。
一般而言,提督东厂的权力多由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掌握,少有由十二监其他掌印太监掌控的情况。
这一规矩在嘉靖年被打破,但穆宗一上来就给了冯保这一权力,再联想冯保与东宫的亲近,可以确定在嘉靖年间,冯保与当时的裕王朱载坖私下关系密切。
冯保后来能够获得神宗生母李太后的巨大信任,与嘉靖年间的这段友谊不无关系。
即使是提督东厂,掌控御马监,冯保仍然未至宦官巅峰。
大明司礼监掌印太监,才是大明真正的宦官第一人,直到隆庆六年。
三足鼎立
隆庆六年,穆宗驾崩,明神宗朱翊钧登基。
这一年,神宗仅十岁,主少国疑。
当时的内阁首辅是高拱,次辅是张居正。
穆宗托孤时,遗诏中除了写明高拱等人为顾命大臣外,还特别提到了“司礼监”三个字。
这三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激起了层层浪花。
高拱说,从来没听说过让太监做顾命大臣的。
后来在病榻上,他写道穆宗的遗诏被冯保动过手脚,是矫诏。
矫诏这件事,确有争议。
内阁会先拟定政务方案,再送进司礼监由皇帝批阅,名为“票拟”。
司礼监有时会在皇帝授意下代为“批红”,行使最高决策权。
而结果究竟几分是皇帝的意思,几分是司礼监宦官的意见,很难说清。
遇到皇帝口谕,由司礼监负责传达时,很多内容可能会在宦官的传达中发生变化。
比如改变语气或动词。
高拱说冯保矫诏,说得有鼻子有眼,甚至说冯保如何拿白纸忽悠皇帝,如何与张居正一起欺瞒他。
但考虑到高拱与冯保、张居正的私人恩怨,我对矫诏的真实性存疑。
加上万历年和晚明时期很多朝议,都没有提到矫诏之事,我认为穆宗确实在遗诏中抬高司礼监的权重。
穆宗的动机很简单:儿子年幼不能主政,妻子李氏也无法驾驭群臣。
虽然高拱忠心耿耿,但总没有宦官用得放心。
用宦官制衡朝臣,直到儿子亲政。
高拱的多虑并非没有原因。
神宗的谕旨下来了:冯保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,兼提督东厂太监。
此时的司礼监就是冯保,宦官真的成了顾命大臣。
冯保与高拱的矛盾由来已久
。
隆庆年间,冯保两次冲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机会,都因高拱的缘故而错失。
如果说第一次高拱推出的人选资历比冯保老,冯保无话可说,那么第二次高拱的人选,明显是针对冯保。
冯保掌管司礼监,使得二人的矛盾彻底激化
。
他发起攻势,指使言官弹劾司礼监与冯保,要求在皇帝年幼时收回司礼监的“批红”权,由内阁主导所有政务。
高拱从朝廷角度出发,想避免宦官专权现象,交予专业朝臣管理无可厚非。
但高拱犯了致命错误:皇族还在。
李太后生母李氏看来,高拱这是夺权行为。
票拟权在内阁,施政权在六部,现在连批红权都要拿走,大明朝到底姓朱还是姓高?
冯保明白李太后的顾虑,张居正也明白,他们同时看到其中的契机。
于是冯保搭台,李太后唱戏,张居正拱火,以高拱不敬和谋立藩王的罪名,驱逐高拱出京。
谋立藩王是笑话,但夺权无异于谋反。
要不是李太后和张居正念及昔日情谊,冯保的“除恶务尽”足以让高拱永不出来。
于是,万历初年冯保为首的宦官集团,张居正为首的朝臣,李太后为首的皇族,三方之势已成,为年幼的神宗保驾护航。
三角关系最稳定。
过河拆桥
从万历元年至万历十年,冯保的事迹显得平淡。
他已经是大明宦官第一人,权势熏天。
一方面照顾李太后与小皇帝,与张居正密切配合,协助推行新政。
我们来说说他们之间的关系。
很多人奇怪,冯保虽然身任要职,但为什么抬高到与李太后、张居正平等的地位。
冯保毕竟只是皇家的家奴,而张居正这样的外臣受制于权势可以理解,为何李太后如此看重冯保?
李太后认为,冯保是她联系外朝、制衡朝臣的重要手段。
李氏出身平民,裕王郁郁不得志,公公不喜欢裕王一家,李氏一直默默尽着一个女人的义务。
从父、从夫、从子。
她没有张太后眼光手腕,也没有永乐时期孙太后的狠辣,只能做自己认定对的事,并坚持不懈。
她需要张居正主政,让大明正常运转,也需要冯保主内,照顾母子生活,并时不时“提点”张居正。
冯保做得出色,让人放心。
冯保早在嘉靖年间就与裕王府有交情,隆庆年更是成为了太子的近侍。
双方有传统友谊。
冯保良好的文化素养,决定了他不会因为智谋而干政;他自幼入宫的履历,也代表着他对大明皇室绝对忠诚。
他对内宫的管理也配合李氏,约束神宗。
冯保是李太后最好的选择。
对张居正来说,处理与冯保的关系,他只有三个选择:打压,吸纳,成为盟友。
打压不现实,张居正可以打掉冯保,但司礼监依旧存在;吸纳冯保,那与高拱收回权力无异,皇家怎么可能允许。
所以成为盟友是唯一选择。
毕竟万历初年,冯保只需对李太后负责,幼年皇帝也无集权亲政的念头,冯保无外朝动机,张居正可以全力施为。
冯保、张居正、李太后的三角关系,是建立在皇权弱小基础上的,这观点现在仍然成立。
但所有人忽视了年幼的神宗。
神宗可能因为冯保的监视网和小报告忌惮冯保,但不会将冯保与张居正、李太后等同看待。
神宗后来亲政,选择自己与朝臣对抗,也不扶持宦官表现出他对冯保的认知:
冯保只是家奴
。
于是,每次因冯保打报告受罚的神宗,都将怨气撒在冯保身上。
我们看到从万历元年到万历十年,神宗多次将蘸满墨水的笔扔给冯保,以示不满。
当他亲政后收到弹劾冯保的奏疏时,神宗说:我等了这封奏疏很久了。
冯保毫无察觉,只觉得尽职照顾年幼君主,替皇太后约束其贪玩与意气,期望日后神宗成为明君时会体恤他的良苦用心。
但他等来的,只是神宗一道发配南京的圣旨。
万历十年,张居正逝世仅半年后,冯保被贬为奉御,全家削去官职。
万历十一年,冯保在南京病逝。
最终宣布冯保有十二大罪,欺君蠹国,本应极刑,姑念有微功,发往南京闲住。
冯保被软禁南京孝陵,死后葬于附近,财产被没收
。
皇帝撤去恩典,抄家是必然之事,财产虽不如传言骇人,却也相当可观。
万历皇帝对此既喜且怒:当时皇弟潞王成婚在即,这批珠玉珍宝正好能用;但一个宦官居然拥有如此家财,天子的权势到底旁落到了什么地步!
——引自《万历十五年》黄仁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