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杂说】刘邦费尽心思推翻秦朝，建立汉朝，为何仍然选择“汉承秦制”？

众所周知，秦朝法令严苛是其迅速灭亡的重要原因。
刘邦初入关中时，为了赢得关中百姓的信任，建立威望，与民众约法三章：“ 杀人者死，伤人及盗抵罪，余悉除去秦法。 ”

刘邦的这一举动赢得了百姓的一致称赞，纷纷称他为有德之君。
然而，汉朝建立后，刘邦却没有废除秦法，反而沿袭了秦朝的法令和制度。
刘邦的公然毁约究竟隐藏着什么隐情？

一、秦法的严苛

（一）三代之刑罚

秦国作为战国七雄之一，其刑法并非凭空而来，而是从西周、春秋时期延续而来。
在春秋以前的奴隶社会，统治阶级对待底层人民非常残酷，制定了大量惨不忍睹的刑罚。

当时的主要刑罚包括 墨刑 、 劓刑 、 剕刑 、 宫刑 和 大辟 之刑。
这五种刑罚都十分残酷，秦朝悉数继承。

在死刑方面，三代时期研究出了很多残忍的致死方法。

《尚书·甘誓》中记载夏启“ 戮于社 ”，在神灵面前执行戮刑。
商朝时，祭仲也将雍纠“ 戮之于市 ”。
小说《封神演义》中，商纣王杀死伯邑考，将其剁成肉泥，这就是脯醢之刑，也称磔刑。《周礼》中记载：“ 杀王者之亲者辜之。 ”所谓“ 辜之 ”就是磔之。

孔颖达称：“ 刑人于市与众弃之者，亦为殷之法。 ”可见商朝时就有了弃市之刑，周朝继承了这一刑罚。
而周武王伐纣之时，斩去商纣王的头颅，这是枭首之刑。

这些前代的残酷刑罚，秦朝全部继承，可见其刑法之严酷。
在五刑之外，秦朝还继承了三代的徒刑，让犯罪之人进行强制劳动。《周礼》中记载：“ 墨者使守门，劓者使守阙，宫者使守内，刖者使守囿，髡者使守积。 ”不同的罪行要承担不同的劳役。

对于拥有财富和地位的特权人物，他们可以通过缴纳罚金的方式减轻甚至免除刑罚。

（二）秦法的完善

秦朝在继承三代刑罚的基础上，也对其有所改进。
比如在五刑中加入了 髡刑 、 耐刑 和 完刑 。
髡刑是指剃去犯人的头发和胡须，耐刑则是保留头发，只剃去鬓毛和胡须，完刑是指保留身体的完整，只需进行劳役。

这些刑罚的实施表明，秦朝不像夏商周三代时期那样注重对犯人的肉体惩罚。
对普通百姓的躯体摧残有所减轻，显示出更加宽松的刑罚制度。

除了刑罚减轻之外，秦朝还改善了三代以来的听讼制度。
在三代时期，诉讼审判只靠主审人的口头询问和察言观色，主审人下了结论后，再辅以刑讯逼供，带有极大的随意性和主观性。
秦朝的听讼则更加注重口供和证据，对刑讯的使用也有所限制，只有在口供前后不一致时才能用刑，比三代时期进步明显。

公元前361年，商鞅受秦献公的招贤令吸引，来到秦国进行改革，他改革律法的依据来自李悝的《法经》。《法经》是李悝在魏国改革时，“ 集诸国刑典 ”制定的一本成文法典。《法经》的主要内容是维护封建社会的社会秩序、保护地主阶级的私有财产、保障民众的人身安全，以及系统地抓捕盗贼。

商鞅在继承《法经》的基础上，结合秦朝的实际情况，制定了对后世影响深远的秦律。

二、秦制与楚制

（一）项羽承楚制

楚南公曾说：“ 楚虽三户，亡秦必楚。 ”这句话得到了应验。
在秦朝灭亡后的短短几年间，号令天下之人三次改变。
无论是首倡起义的陈涉，还是灭亡秦朝的项羽，亦或是建立汉朝的刘邦，都出身于楚地。

但是在国家制度的选择上，刘邦和项羽截然不同。

项羽是楚地贵族，他与叔父项梁在前期靠着拥立楚怀王号令天下，获得了许多诸侯王的支持。
项梁死后，项羽大权独揽，名义上尊怀王为主，实际上掌握着四十万大军的实权。
所以才能破釜沉舟，一举灭秦。

项羽进入关中后，首先面对的就是国家制度的选择问题。
跟随项羽起义的多为六国的诸侯，他们都有恢复故土、裂土封王的夙愿。
项羽是楚国贵族，他对诸侯的想法心知肚明，同时对楚国的旧制抱有感情，对秦制则不屑一顾。

公元前206年，项羽分封诸侯，将天下分为十九国，灭秦有功者皆得封赏。
而他自己则自号为西楚霸王，位居诸侯王之首。
同时，出于“富贵不还乡，如衣绣夜行”的考虑，项羽放弃了山河险固、土地肥饶的关中，而将封地设于江东地区。

秦始皇结束割据，建立了大一统的帝国，这是历史的进步。
项羽灭秦后大搞分封，明显是一种历史倒退。
历史的洪流不可阻挡，项羽分封天下不久，各诸侯之间又重新开始了战争。

（二）刘邦汉中改制

陈涉是楚地的贫苦人民，对施行暴政的秦朝有天然的痛恨。
项羽则是楚地的贵族，对楚制十分熟悉，也更为亲近。
而刘邦则与二者不同，他虽出身于楚地，却是秦朝任命的低级小吏，对秦朝与秦制的抵触不大。

不过在起义之初，刘邦沿袭了楚国的旧制。
《汉书》中称：“ 楚旧僭称王，其县宰为公。陈涉为楚王，沛公起应涉，故从楚制，称曰公。 ”可见刘邦的名号也是承袭楚制而来。
刘邦集团的官职有令尹、柱国、司马，都是楚国采用的官职。

项羽分封十九国时，没有遵守“ 先入汉中为秦王 ”的怀王之约，而是以“ 蜀汉亦关中地也 ”的理由将刘邦分封于巴蜀地区，号为汉王。
不过刘邦后来以重金贿赂项伯，为自己争取到了一部分关中之地，开始实行改制。

刘邦的改制具有必然性。
他的封地是秦国旧地，封地内的百姓都熟悉秦制。
为了尽快稳定社会秩序，得到人民拥戴，刘邦必须采用秦朝旧法。
同时，刘邦集团的骨干多为秦朝的底层官吏，如萧何曾任主吏掾、曹参曾为狱吏、傅宽曾为骑将、张苍曾任秦御史、叔孙通曾为秦待诏博士。

连刘邦自己都曾是秦朝的泗水亭长。
他们直接执行秦朝的制度和政策，对秦制十分熟悉，所以在刘邦初为汉王，百废待兴之际，承袭秦制再正常不过。

三、汉承秦制

（一）约法三章的暂时性

刘邦初入关中之时，通过约法三章收获民心 ，其中一条就是除去秦法。
但《续古今考》认为，约法三章只是刘邦安慰百姓之语，仅三条律令不足以惩奸除恶，安定百姓。
在《汉中》中也有类似的记载：“ 汉兴，约法三章，网漏吞舟之鱼。 ”

可见三章律法的约束力太小，巨恶之人也无法得到惩罚。

不过约法三章本就是刘邦为了招揽人心而实行的举措。
在百姓为秦国严刑峻法所苦之时，他声称废除秦法，简略刑罚，获得了百姓的广泛支持。
关中百姓“ 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”，这为刘邦后来夺取天下打下了良好的政治基础。

然而在实际操作上， 刘邦集团并没有完全践行约法三章 。
在接受秦王子婴的投降后，刘邦的军队驻扎在霸上，原封不动地保留了关中地区的行政、司法和官吏职位，又何来的“悉去秦法”之说？

在鸿门宴中，刘邦得知军中的左司马曹无伤暗中向项羽传递消息，在项羽离去后，立刻将曹无伤诛杀，同样没有遵守“杀人者死”的约定。

（二）萧何“次律令”

刘邦进入关中后，他手下的将领们都在争抢金银财宝，希望据为己有。
只有萧何一头扎进了秦朝的文书府库，收集有关秦朝制度律令的图书资料。

据史料记载，在楚汉相争之时，刘邦集团正是依靠这些资料，得知了天下关口险隘处，了解了民间户口的数量多寡与强弱，知道了民间疾苦，所以才能因地制宜、因时制宜，最终获得战争的胜利。

在领地治理上，刘邦的约法三章不足以锄奸除恶。
于是 萧何整理秦国的旧法，在秦朝六律的基础上，增加《兴》、《厩》、《户》三种律法，合称《九章律》 。
此后历代的律法，“ 皆以汉九章为宗 ”。

在《汉书·高帝纪》中，也有“ 萧何次律令 ”的记载。
所谓“次”是整理编次的意思，指的是萧何对秦律进行整理，可见汉朝的律法制度大多数都是继承秦制，因此汉朝建国初期，其律法的残酷性不下于秦朝。

秦始皇经过六代帝王的努力，建立了大一统的秦王朝，但仅仅过了十五年就灭亡了。
所以在起义之初，刘邦、项羽等人都对秦制的可行性持怀疑态度。

项羽为了安抚诸侯，开历史的倒车，放弃秦制，重新回到了战国时的分封制。
刘邦则在各种现实条件的制约下，继承秦朝的制度与律令，顺应了历史潮流，成为了最后的赢家。